五十六节 关键在粮-《挥戈逐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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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别乞说:“没有几千,但是几百却有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大吃一惊,再次坐起来,眉头拧一疙瘩,不敢相信地说:“这怎么可能?!”

    旋即,他释怀了,大概也真有这么多,当年自己见事不妙就分了家产跑,不也是这个原因么,自己叔叔还真是给自己留了一地的仇人,他给自己留下一个臭名,说自己不配做夏侯氏子孙,弄得自己很蹩脚,这还给自己留了一地的仇人,幸亏阿孝被他的小母藏到中原了,也幸亏自己有点远见。

    几百个仇人巴特尔,加上他们的亲族,或者百姓,当真不能小视,这也是,不是他们,巴伊乌孙也无法反过来奴役夏侯氏部众,他敲几感叹:“当年我分财物予人,亲族皆诟责于我,阿妈都恨不得打我成千上百个耳光,现在问题出来了,证实了我的远见,可是证实了过去,将来倒是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紧接着,他伸出胳膊一指,说:“别乞,你找人回忆,把那些与我叔叔有杀父,杀兄,杀弟之仇的人整理出来,交给我,我给他们优待。”

    接着又说:“我与我叔父不同,我叔父放逐过我嘛,这一点,你也可以善加利用,同时我会准许名单上的人自由离去,不以俘虏之身对待,就说,我叔父杀了他们某一人,我却活他全族,日后他们是反对我,还是投奔我,皆无关系,但是他们必须发誓,与夏侯氏之仇一笔勾销,即使见到武律汗的儿子也不许报复,我们再无私仇。同时,另外再谱些一份首领名单,排除这些人,其余在限期内不来投降的,以后都是奴隶或者平民,按战俘对待,所拥有财物,一律收归王庭。”

    别乞连连点头,但也有不同意的,说:“大王,可是这么多仇人,他们要是都走呢,将来再反对您,口口声声,不是私仇,又是一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说:“那你们岂不是又有战功可立了?!我是东夏之王,我的百姓因为我家族长辈不依照律典,还没有在他们成为百姓前,杀掉他们的父兄而对我身怀私仇,怎么可以呢?!去,照办吧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有人禀报说:“德棱泰回来了,他让自己的人把他绑起来,说是自己放走了巴伊乌孙,任由您处置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让别乞下去,淡淡地说:“把他带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德棱泰被人带来,双膝跪下,叩首说:“大王,我向您请罪来了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“哦”了一声,笑道:“何罪之有?!”

    德棱泰说:“大王交给我重任,我私纵人,是死罪,我放走之人,可为祸一国,是死罪,我放走之人,是大王的仇人,又是死罪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大为怜惜,这种能分清职责、后果的人,恐怕别人放走巴伊乌孙,跑到自己面前,只会说,我放走的是您的仇人,这个德棱泰,却是有着中原士大夫的品质,朝廷才能找到,他站了起来,说:“德棱泰,你没有罪,放走巴伊乌孙,是他予你有恩,也算是你的旧主,不能算有罪,从今之后,你就不欠他什么了,对吧,一心一意忠于我吧。”

    德棱泰有点意外,抬了头说:“可是我虽然叮嘱巴伊乌孙,让他远走高飞,可我知道,他一定还会卷土从来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拔出刀子,割断绳索,说:“这我知道,可是把他放走,咱们圈起来的人也容易投降,不是吗?!何况这是天意,我偏偏让你去守出路,你偏偏受巴伊乌孙之恩,这不是长生天老人家的旨意么?!我怪罪你,岂不是违背了上天?!你起来吧,出去告诉众人,你放巴伊乌孙,是因为想一心忠诚于我,故而割断旧情。”

    这是被赦免了吗?!

    德棱泰无比感激,加上放走巴伊乌孙的缘故,也就没有什么要保留的,提到自己还不太成熟的主张:“我听说大王为几乎无人投降而苦恼,还听说青唐赞普躲在里头,以天神之名诋毁大王。”在狄阿鸟点过头之后,他又说:“事实上,青唐赞普只是个随风摇摆的小人物,他自称青唐国主,把女儿献给撒力罕,希望撒力罕能够追随他,助他夺回国家,这是个懦弱又贪婪的小人,经不起一点儿风浪,如今他这么做,是得到撒力罕的授意,自己也有心借以传教,吸引大王对他的注意力。大王何不拿他做一个缺口?!只需威胁利诱一二,他一定会像只巴儿狗一样,匍匐在大王脚下摇尾巴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大感兴趣,同意说: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德棱泰又说:“他信仰佛主,把身边的机变之士说成弟子,实际上却不是,这些弟子都是他从青唐国带出来的能人,因为信仰佛主而厌恶征战,瘦弱好笑,大王如若以对佛主感兴趣的姿态联络,他们能趋之若鹜,不妨空下国师,造势要聘,作为利诱之饵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又赞同,说:“别乞也可能要有想法,可以这样,你们造势请求,让别乞做国师,然后我顺便提到,青唐赞普比他更有才能,如此一来,大家可尽传矣,说青唐赞普之所以不能做国师,是因为他不肯投降。”

    德棱泰兴奋地说:“大王这样做,一定会传得快,能让青唐赞普心里痒得难受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说:“这是因为我根本不想找个他这样的国师,他来投降后,我一定会把他献给大皇帝陛下,而大皇帝陛下也会感兴趣的。”

    德棱泰立刻反对,提醒说:“陛下,他可是自称青唐国主,陛下可以用他谋取青唐。”

    狄阿鸟说:“正因为如此,我才要把他献给中原皇帝,中原皇帝有可能让他做国师,借以收取青唐用。在中原,国师只是一个聘称,百姓不睬之,可是在我们这里,国师乃通天之人,他一个青唐赞普得到了国师之称,若是借天语,让我为他取青唐,岂不难办?!国师乃一国的师表,雅量标举,尊崇之,方可教化国民,青唐赞普,我不要他,否则取权谋计而损将来,一国佛民,岂不都是瘦弱好笑?!”

    德棱泰愣了一愣,连忙问:“陛下崇儒?!”

    狄阿鸟不予正面回答,只是说:“萨满之教淳朴尚战,儒教精巧重文,崇谁都是大事,不可草率窃语,放到以后再说吧。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办,去吧。”

    德棱泰走后,狄阿鸟反倒陷入了沉思,萨满教过于淳朴却经不起推敲,自己信奉一二,已为它不能自圆其说苦恼,儒教虽适合教化,可是太重文修,一旦推行,儒者多外来,又有王夷之争,自己不能学拓跋氏搞什么认祖归宗之举,正在消弭各族两端,化百族为一家,想起来也比较头疼。

    眼看这一战结束就要建国了,到时定不定国教呢?!

    定哪一教呢?!

    他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主张,还是决定暂时含糊之,先开办学堂,尊儒尊墨也尊萨满,其余宗教,善加利导,不作特别推崇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提起笔写道:“七国之争,政出百家,百家争鸣,则枝头繁华。”接着,继续慢慢寻思,又在里头嚼味,又写:“尊儒士存德,尊墨士才利,尊法则可明令天下,尊萨满以导兵战,尊老子可法自然,遵行之道,不可唯一家矣,取百家之长。”

    两天之后,他又继续坐下写道:“所用处亦不可混淆,尊法取德,尊墨求自然之道,遵儒取政令,尊萨满取律法,天下皆大乱矣。”

    这都是需要搅尽脑汁的。

    狄阿鸟是浑浑噩噩着就接待青唐赞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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