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陈冬河蹲在自家那道被几代人鞋底磨得油光水滑的青石门槛上,指间夹着的旱烟卷儿,烟头在昏沉的暮色里明明灭灭。 袅袅的青烟打着旋儿,散出一股子呛人肺管子的焦糊味。 赵守财家那些深埋地下的黄白之物,他拿定了! 那老地主祖上靠吸佃户骨髓攒下的家底,本就沾着血泪。 如今他那一家子,仗着点残存的余荫,在村里偷鸡摸狗、欺软怕硬。 正经农活干不了几锄头,溜门撬锁、占人便宜倒是门儿清。 连村东头瞎眼五保户张婆子攒下的几个鸡蛋都惦记,就没干过几件人事儿! 陈冬河心里最后那点犹豫,被这念头碾得粉碎,只剩下一种近乎冷硬的决心。 取之,天经地义! 这念头一起,仿佛连指尖旱烟那股子烧喉燎肺的苦味都淡了些,胸膛里“腾”地烧起一簇野火,灼得他脊梁骨都挺直了几分。 突突突……突突突…… 震耳欲聋的拖拉机轰鸣声,像一阵滚雷碾过山坳,粗暴地撕碎了陈家屯傍晚惯有的宁静。 这铁家伙的动静,比年根底下杀猪的嚎叫还扎耳朵,震得脚下夯实的泥地都在微微发颤。 家家户户土坯房顶的烟囱刚飘起几缕稀薄得可怜的炊烟,就被这阵仗惊得乱颤、消散。 糊着旧报纸,积满尘灰的木格窗后,人影晃动,吱呀作响。 带着虫蛀眼儿的木板门纷纷拉开缝隙,大人孩子泥鳅似的钻出来,伸长被山风和日头打磨得黧黑的脖子,惊疑不定地朝尘土飞扬的村口张望。 谁家这么大阵仗? 莫不是公社又来催公粮了? “冬河!冬河!快出来瞧瞧!村口来了大队铁牛,整整二十辆,车斗里码得跟小山似的,全是红砖头!” “我的老天爷,红彤彤一片,晃得人眼晕!是你家订的吧?哥哥我琢磨着,也只有你小子才能有这样大的手笔了!” 张铁柱那破锣嗓子,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酸溜溜的羡慕,穿透了拖拉机的噪音,在陈冬河家那堵被雨水冲刷得坑洼不平的夯土垒矮院墙外炸响。 陈冬河没应声,只把烧到指根的烟蒂在脚下溜光的青石门槛上用力摁灭,留下一个焦黑的圆点。 他起身,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洗得发白发硬的蓝布裤腿上沾的浮灰。 第(1/3)页